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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ld on, Mr.Justice/坚持住，正义先生（04）
 
 
*黑帮首领雷狮x杂志社撰稿人安迷修
*目录页：【***】
*阅读须知见01正文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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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安迷修是被一阵手机闹铃吵醒的。
 
那时他的大脑仍处于一片混沌中——在八个小时的深度睡眠之后，一个人很少能以高度兴奋的状态醒来。他的手指凭着本能作出了排除干扰继续休息的决定，摸索床头柜上噪音的源头，举到眼前按下它觉得“关闭”键该在的地方。几次尝试之后，恼人的音乐终于停止。安迷修呻吟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下一秒他的手机便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脸上。
 
真是美好的一日开端。
 
他挣扎着抓起手机扔到一边，思考能力随着疼痛不情愿地复苏。吸血鬼旅馆般昏暗的卧室太不符合他原先的习惯，这让安迷修没能找回清晨该有的精气神。窗帘是拉上了的，只有缝隙里透进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日光；衣柜门和床头柜隐藏在一片黑暗中。他用力眨着眼试图让视野变得更清晰，并费力地思考着自己把房间变成这副鬼样子的理由。
 
——“子弹袭击”。对了，是为了防备夜晚可能出现的该死的子弹袭击，他拉起了窗帘以避免疯子们对玻璃后整洁的房间产生兴趣。安全昂贵的住所已经和他说再见了，此时此刻不远处的哪个好邻居可能正在用水果刀狂捅尸体。安迷修的哈欠转变为一声无精打采的叹息。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把掉到眼睛前面的头发胡乱地抓到脑后。
 
现在他可清醒多了。感谢上天让他睡了第一晚的安稳觉，是不是还得给雷狮和嘉德罗斯寄两封表彰信？
 
他从床上爬下，翻出衣柜里的浴巾和长袖上衣牛仔裤，带着它们走向卫生间。昨天那件沾了啤酒和血渍的衬衫还在漂白水里躺着。这个穿衣选择在相当程度上要拜雷狮所赐——那个自大狂的话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无意义的垃圾，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不太想让他的正装在短时间内全部报废。天知道他今天是不是也会遇见上门找茬的傻瓜。
 
混混头子昨天说什么来着？——“昂贵的白衬衫”。自从在卡米尔那知道了雷狮的家境后，从他口中吐出的这个词就相当程度上变了味。
 
不。安迷修强行中断了思绪，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洗发水上。已经算不上良好的一天早晨绝不能因为雷狮变得更糟，就算是在脑子里也不行。
 
他简单地淋浴、洗漱、擦干头发，一边对着镜子检查外露的皮肤上为数不多的淤青伤疤一边整理思绪。这是他来到这个街区的第二天，十几个小时前他卷入两个黑帮头子的地盘争夺战，差点被一个叫雷德的无痛症患者掐死，又不怎么愉快地结识了另一个势力的领袖和他的亲信们，并第二次被卡住了脖子——这可能是今年混混间流行的杀人方式。当他下次看到卡米尔的时候，该问问他有没有订阅新一期的《谋命风向标》，好提前做点心理准备。
 
说到卡米尔：昨晚男孩将他从西餐厅门口拉走后便拐进一家泰式餐馆，非常自然地对店员说“两个人谢谢”，就好像他们一起吃了无数顿晚饭。考虑到身份立场之差，以及两人认识了不过几个小时的事实，这对安迷修而言足以列上“人生不可思议瞬间”的榜单前五位。卡米尔的进餐速度很快，动作里又能看出他口中“礼仪课”的影子。他们时不时交谈一点琐事，譬如这附近哪家餐厅的烤肉最入味，或者男孩喜欢什么牌子的啤酒（安迷修提议少接触点酒精，被卡米尔用不知道是不是敷衍的态度接受了）。遗憾的是，他没有得到比“雷狮家财万贯”更加有价值的信息，不过一旦进入了这个话题就三句话不离堂哥的卡米尔也让安迷修完全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他们没多久就离开了餐馆。安迷修将男孩送进甜品店，然后便找了家小型超市，拎出一袋子三明治和速冻食品附加一只强光手电筒。他的手机在与雷狮的打斗中居然奇迹般存活下来，安然无恙地告诉他时间大约是九点多一刻。他借着手电照明回到家，把一团糟的衬衫浸在漂白水里，随意洗漱了一番便将自己扔到了床上。
 
他更愿意把与卡米尔的这次进餐看作一个可爱的小意外。他们理念不合，谈话也算不上有多投机。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平交流，但是那又有什么可惜的？一切本该如此。
 
于是，安迷修在新家的第一天结束了。约八个小时后，他的手机无情地把他叫醒，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他走出卫生间绕进厨房，对着鸡肉三明治祈祷今天能少出些岔子。九月份才刚开始没几天，但人人都需要未雨绸缪，更不用说他现在无时无刻不有被打成重伤送进医院的可能，因此安迷修希望能早点开始构思他的新连载。
 
倒不是因为一时兴起。他在正式签约之前便以写作长篇故事来赚取外快，现在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深入剖析时事的才华——更重要地，并没有人乐意对他呼吁正义的激昂文字给予一点关注。谁愿意飞快地失去新饭碗呢？
 
安迷修咬着三明治打开电脑，不抱什么希望地查看了一眼日志页面。没有评论，访客量是个位数。这在他意料之中。他用一个空白文档盖掉了浏览器，开始思考这次该用些怎样的题材。
 
选择很多，不过大都不怎么现实。前一篇小说讲的是骑士与少女的老套罗曼史，但用了一些装饰性的荒诞笔法来夺人眼球，因此人气还算不错。爱情故事的好处在于总会有人买账，而且作者本人甚至不需要有相关经验——安迷修想到自己二十六年的单身生活，颓丧地把面包夹生菜咽到肚子里。搬到这个见了鬼的街区之后，恐怕遇见一位理想灵魂伴侣的可能性会比被雷劈中还要小。
 
那么，他得用什么新招数赢来读者的青睐和面包钱？安迷修对科幻小说一窍不通，也不想跟随当下潮流描写坏男孩坏女孩的胡作非为。或者魔幻背景——所有人都爱疯狂的炼金术士和驭龙者军团。还是不走寻常路挑战东方武侠？他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知怎地，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的来客至少做足了表面功夫，敲门每三下停几秒，声音不轻不响，和昨天雷德造成的轰炸音有着天壤之别。
 
但无论听上去有多礼貌，都改变不了它打断了安迷修思绪的事实。或许他该沉下心来写一个现代背景的故事，只不过不是现在。安迷修瞪了毫无变化的空白文档一眼，戳开“另存为”键，在“文件名”方框里烦躁地敲上“待定（一切）”。他站起身走向玄关——希望对方能找出一个足够可亲的理由来解释他上午七点多来访的行为。
 
 
 
 
 
门口的地毯上站着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半长不短的头发规规矩矩地垂着，身穿深色的警员制服，似乎毫不在意在这条街上作此打扮和在背后画个靶子没什么差别。他用鞋底拘谨地摩擦着脚下的绒线，略微挡住脚边的一个黑色大塑料袋和一只白箱子，向安迷修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您好，安迷修先生。我猜我没有打扰到您……？”
 
安迷修愣在了原地。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把隐藏在微笑后的短刀的准备，然而要么面前的混混是个乐于角色扮演的疯子，要么就是他真的遇到了一个头脑正常的警/察。
 
虽然他不该掉以轻心，但是，“我猜我没有打扰到您”——这简直是他这两天来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不知道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地，打扮得像个警员的人似乎把安迷修的沉默当成了一种戒备，紧张地搓了搓手指。
 
“呃，先生，您的资料已经登记在了警局档案里，因此我才会知道您的名字和住址……您可以放心，过程是完全合法的，但当然，是有一点唐突……？”
 
“……”
 
“哦！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抱歉……请稍等，”他手忙脚乱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拽出一本警官证来，举到安迷修眼前示意他比对照片和本人，“有效证件，先生，请您放心。”
 
这是个足够好的证据，即便证件可以伪造……那就没个完了。质疑需要一个限度。在这个街区还有人在意一件事是否合法，这个事实让安迷修觉得早晨被手机砸脸带来的不快已经完全烟消云散。
 
“抱歉，我只是，你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想要活得长些，就得……”他搜刮了一圈脑袋以寻找合适的措辞，“多长个心眼。”
 
“我能理解。”
 
年轻人看上去松了一口气。他小小地笑了一下，略微站直了点身子。
 
“重新正式打个招呼：很高兴见到您，安迷修先生。我的名字是紫堂幻，负责这一带的治安。今后如果您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需要我的帮助，可以到警局来找我，早七点到晚九点是我的值班时间，双休日和工作日都一样。警局在这里下楼左转直走两个红绿灯后的十字路口上。或者您也可以直接用电话联系我，您需要我的号码吗？”
 
安迷修不得不花了一些时间在脑海内消化他的句子。或许这个叫做紫堂幻的警员向每一个刚认识的居民，甚至小混混，都原封不动地讲过这段话，以至于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他敢打赌这就是雷狮口中兢兢业业的值班警察。但是，警局在下楼左转直走……直走几个红绿灯后的拐角处？还是大道上？
 
“抱歉，你可以重复一遍吗？关于你工作单位的位置。”安迷修最终放弃了回忆。
 
紫堂幻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睁大了眼睛。“您真的在听？”
 
“是的，因为……因为你在讲？”这个问题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小警员的脸看上去仿佛在闪光。
 
“谢谢您，先生。您真是我这段时间里见过最亲切的人。”
 
“呃？”
 
始料不及的夸奖让安迷修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红，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特别好的事。紫堂幻把双手拧在了一起。
 
“是这样的，先生，这里的居民大都不愿和警察之间产生什么交集。黑帮和我们关系不好，人人都怕受到牵连。而那些……带枪的先生女士们就更加不愿意听我唠叨了。”他叹了口气，“只有丹尼尔先生在意我在说什么……不，他大部分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在意。”
 
“……我很抱歉。”
 
他该安慰他吗？安迷修试图作出些更有意义的发言，但是失败了。小警员再次误解了他的尴尬，忙不迭地摆了摆手。
 
“啊，您当然不想听我的抱怨！抱歉，工作时应当保持积极态度，我不该忘了这点。关于警局……它在这里下楼左转直走两个红绿灯后的十字路口上。曾经的‘伯爵’面包房附近，您会看到那个红色的招牌。需要我画个示意图吗？”
 
他摇了摇头，暗暗记下了地点信息，又看向紫堂幻有些局促的表情。也许他可以把这个新得到的“最亲切的人”的角色扮演得更好一些，安迷修想。
 
“你想进来坐坐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真的吗？”紫堂幻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
 
他露出一个肯定的微笑。“我看见你带了很多东西，也许你会希望休息一下。”
 
小警员低下头看了一眼脚边的袋子和金属箱，“这些是给你的，先生，它们已经到达终点站了。”
 
“给我的？”
 
他点点头。“我觉得它们能帮上您的忙。您介意我直接拿进您家吗？”
 
他能有什么好介意的？
 
几分钟之后，安迷修和紫堂幻一起把那只白箱子——他现在发现那是个医药箱，可以的话希望它永远都不要帮上什么忙——和依旧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的黑色塑料袋移进了客厅。途中小警员不住地左顾右盼，用一种奇妙的探究眼光打量着屋子内部，似乎是想找出与某些事情有关的蛛丝马迹来。也许他是想看看有没有早前混混斗殴留下的刮擦和血迹，安迷修猜测。昨天整理物品的时候他确实是发现了一些角落里的红褐色污渍，不过早已用箱子衣柜将它们挡在了视野之外。他瞥了对方一眼，发现那张被圆镜片挡住了的脸上露出了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安迷修先生，您的屋子很干净。”他说。
 
“还得多亏好心的房东帮我搞了大扫除。”
 
“大扫除？噢……噢。”紫堂幻神经质地推了一下镜框。“房东先生是个好人。无论如何，希望您还满意这个地方，虽然确实……有一些不太让人高兴的问题。”
 
非得说的话，这里的住宿条件是相当对得起它的租金。安迷修对经济条件的自嘲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他最后还是把它们咽回了肚子。他不太想让面前的小警员用一大堆同情打断他们目前的交流。
 
“适应是要了点时间，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而且如果我真对这房子恨到了骨子里，就不会选择住进来了，不是吗，紫堂先生？”
 
紫堂幻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有些犹豫，不过看起来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好吧，先生。我想……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
 
他的表现似乎是有些过于紧张了，不过既然没有什么别的证据，安迷修决定暂时把它当作是紫堂幻的敏感过度。他看着对方蹲下身去打开那个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抓住一个东西递上来。
 
那是一把手枪。安迷修短暂地愣了一下；紫堂幻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觉得您需要一些比小刀威力更大的防身工具，所以带来了这个。格洛克17，警局里的标准配置，我觉得您应该用得惯……您知道怎么用枪吗？”
 
理论知识上是的，不过实践经验的话——安迷修咳嗽了一声。“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昨天刚用过一次。”
 
只不过是第一次，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小警员理解地点了点头。“第一天总是会多出些情况。这代表我不需要给您讲一些繁琐的新手教程了？”
 
“是的。”他心虚地说，并试图说服自己：短短几个小时也没法让人变成一个神枪手。他从来就不是这块料。
 
紫堂幻没注意安迷修有些僵硬的面部表情，又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些东西来，一边解释一边将它们搁到茶几上：9毫米帕拉贝鲁姆手枪弹，用于清洗的轻机油，甚至还有一小盒他自己做的蔓越莓饼干，被红色缎带扎得整整齐齐。这个小礼物让他感到心口一暖，即使它被和弹夹机油放在一起，不知道吃起来会不会有一股火药的味道。在他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惊喜后，小警员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抓了抓脸（“您愿意收下！太好了，希望我这次没有放太多糖。丹尼尔先生总说它们甜得腻牙。”）。安迷修喜欢这样不带阴谋的表情，它让人安心。与此相比，某个混混头子和他的走狗们可就——
 
——等等，他为什么非得做这些毫无意义的比较不可？安迷修对自己的联想能力怒吼。到此为止。
 
他把手枪和配件整理起来，用那黑色塑料袋包住，和医药箱一起放到客厅的角落，暗暗希望紫堂幻没有看出他打包的方式就像是在对待储藏室里的旧画框。小警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直到他出声示意才坐到沙发上。他需要一点最基本的待客礼节，但是——安迷修不抱希望地搜罗了一遍空荡荡的厨房，没能找到一个新杯子。他绕回去坐到紫堂幻旁边。
 
“我很抱歉，如果你渴的话，只能将就着用一下我的马克杯。”这句话听上去实在令人尴尬。
 
“不要紧，安迷修先生。能这样坐着和人说说话已经很好了。”
 
他看了眼紫堂幻，对方似乎是真的没有在意，只用高兴的表情盯着脚尖，这让安迷修开始怀疑小警员平常的生活究竟是有多可怕。或者说，他自己即将迎来的生活究竟是有多可怕。
 
他至少还能和混混们交流下拳脚，安迷修想，不知道这让情况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你很辛苦。”他最后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紫堂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无聊。没有人到警局来汇报什么情况，所以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坐在那儿看侦探小说。丹尼尔先生倒没有为此降低我的工资，在这一点上我还是蛮感激他的。”他眨眨眼睛，“您需要我给您介绍一下丹尼尔先生吗？他是这里的分局警长。”
 
那个创造了警/察和混混之间和平局面的英雄，哈。“我从雷狮那里听说了。”
 
他最后还是得绕回到这个该死的人身上。安迷修在心里咬牙切齿了一会，转头发现小警员在听到“雷狮”这个词后变得煞白的脸。
 
“您见过雷……雷狮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昨天我用了枪吗？那一枪是对着他的脑袋打的。”
 
这句话的冲击大概不小，紫堂幻看上去快要昏过去了。安迷修急忙补充：“当然，出了一些意外，总之最终是没有打中。”
 
安全起见，他把后半句的“令人遗憾”和“那该死的玫瑰花”咽进了肚子。
 
小警员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紧张地在沙发上搓着衣角。
 
“先生，说真的，我建议您与雷狮保持一种，呃，友好关系。”
 
又来了。卡米尔已经不厌其烦地强调，如果他想要一个人死，那个人就不会再多活半秒；现在紫堂幻又开始用同一种论调讲话，就好像雷狮是霸权的代名词。即便他完全明白小警员只是出于好心，安迷修依旧觉得相当不是滋味。出于这个原因，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僵硬起来。
 
“事实上，友好关系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他复述了一遍昨天发生的几乎所有事情，从雷德带着炸弹企图闯入他家到他与卡米尔分享了一顿晚餐为止。出于听起来有些可笑的隐私保护考虑，安迷修跳过了与甜品券有关的部分，只用模棱两可的“某些原因”代替。紫堂幻一言不发，脸色两度变得非常可怕，一次是在听到他给了雷狮一拳后，一次是在安迷修讲到卡米尔邀请他去吃晚饭时。他开始不停地摆弄眼镜框，看上去像是有无数的话想说，却苦于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迷修拍了拍他的肩。“你的表情告诉我我似乎是活不过三天了。这没什么，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不，先生……我只是……”
 
他拧着手指陷入犹豫，安迷修花了一番功夫才成功传给他一个鼓励他说下去的眼神。小警员磕磕绊绊地张嘴。
 
“您说卡米尔请您一起去吃饭？但、但这说不通。”
 
“说不通？”
 
紫堂幻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从嘴里挤出几个饱含迟疑和困惑和惊恐的词。
 
“因为这说明……他是打算要杀了您的，而卡米尔从不留手。”
 
 
 
 
 
“于是我现在才发现，我昨天遇到的最大危险远不在于和混混头子像过家家一样互殴了一番。
 
“给想要知道的人：我正坐在公寓房的廉价沙发里，用毫无特点的马克杯喝着水，用同样毫无特点的笔电打着字，并向假想出来的读者问好。如果你（竟然！）看了我昨天的日志，会发现情况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我用‘几乎’这个词，是因为昨天下午天气不错，而现在是晚上十点，并且下着突如其来的夏季暴雨（九月份应该还算是夏季？）。
 
“通常情况下，坐在温暖舒适的家里听雨声总是令人愉快的活动。但问题在于我的脑袋已经被今天从Z那儿获得的信息给塞满了，根本没有心思来关注别的事情。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绪，所以打开了日志编辑界面，然后意识到自己又浪费了一个工作日，然后决定管他的。
 
“新人名是个明显的代号。个人信息保护，大家都明白。Z是我今天刚认识的街警，是个可爱友善的小伙子。他在早晨七八点钟来拜访我，给我带来了手枪和甜饼干和在这地方难能可贵的温暖微笑。手枪大概是标准型号，我不懂这个，也不打算怎么用它，对我而言用拳头和腿攻击要更加安心。而说到饼干，我现在正在吃它们。味道不错，明显放多了糖，但还算在接受范围之内。
 
“回到正题。简而言之：我遇见了一个面色冷淡的男孩。因为他是一个混混，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又因为后面跟他的个人交谈，我改变了看法，觉得他应该还没那么糟；然后Z好心地告诉我他确实杀人不眨眼。
 
“男孩是K，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黑帮头子L的二把手，同时也是他的堂弟。他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面部表情变化的男孩，总维持着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又让你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就目前所知，K对手枪足够在行，至于拳脚功夫，我猜也差不到哪里去，即使他看上去是个四肢纤细的小块头。
 
“上面提到了L。我不想讲他太多。总而言之，他是个疯子。自大狂。有钱人。帅哥。型模。混蛋。暴力主义者。我承认可能是有些偏见，不过大部分还是客观事实。
 
“也许不用再费心思讲什么前情提要。不过是出于根本不算原因的原因，我和L见了面，用拳头互相打了招呼（那混账挑衅在先），然后问题就出在这之后。K目睹了我们斗殴的全过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提出顺路带我去吃个晚饭。路上出于……某个契机（隐私保护，不管怎么说，对象还是个中学生，我甚至没有和Z讲），我们开始交谈，关系大概变得友善了一些。然后简单的带路演变成了和平的共进晚餐，和平的各回各家，和平的一个长觉。
 
“听上去很温馨，对吗？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直到Z告诉我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而且被邀请人大都被发现死在阴沟里为止。
 
“当然，他很快补上了‘但据我所知，那些人都没有和K有过什么友好交谈’的细节，但这并不能改变我可能差点被人谋杀的事实，以及它给人带来的后怕感和反胃感，因为前不久我还觉得K是个性格其实还不错的男孩。我不知道之前那些受害者们（允许我这么称呼）做了什么才让K决定割断他们的脖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让K打消了同样让我消失的主意。
 
“有一些细节部分。第一，是L主动要求见的我，然而这只让K对我的戒备心处于一个极高的初始值。第二，K说L不讨厌我（谢谢，我真的不需要他的喜欢），不过我觉得这代表我在L眼里像是猫爪子底下一只无关紧要的老鼠。第三，对，关键性的‘某些原因’——那确实是一些关于私人喜好的讨论，但这足以让K把我从黑名单中剔除吗？我很怀疑。
 
“说到底，我确实不该有太大的自信，觉得了解了对方的小秘密，看到几个和善的表情就能判定一个人足够亲切。他毕竟是L的堂弟。但如果你真的在场，我是说，看过他的眼睛，表情，听过他的话，你会觉得他就像任何一个正常人。你不会第一时间觉得那是装出来的友好。
 
“直到现在我都不这么认为。这不是出于什么傻兮兮的偏见，觉得十八岁的高中生都该心灵纯洁（事实上就我所知，普通的高中生们大多已经和纯洁沾不上边），只是那些神态……你很难想象任何人能伪装它们，而我自认为眼力还算不上太差。
 
“我不知道K究竟算是怎样的人。我甚至不知道我希望他是怎样的人。然后我想到L，想到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矛盾体，想到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然后我想，万岁，这一天至少短时间内绝不会到来。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打着字，难道还要找个时间拍K的肩膀，说‘嘿你好，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不打算捅死我了’？人人都爱这么安慰自己的朋友：走出来，朝前看，不要纠缠过深。
 
“那之后Z好像还有别的事想说，但是被上司一个电话叫回了警局（原话：‘这几率不会比日食更大，先生！一定是有极重要的事发生了！’），于是我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我本该问问他关于L的事，关于另一个黑帮头子J（你们不会想知道他的具体年龄相信我）的事，不过我很乐意再次和Z聊聊天，所以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今天就到这里。实话说，我还不是很困，而且我相信我能保持整晚的清醒状态，但得让自己休息了。希望第二天雨会停，我也可以重新获得一个轻松的心情。
 
“给（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读者：晚
 
 
 
“等等
 
“我的天
 
“谁在用钥匙开我家的门”
 
 
 
-TBC-
 
 
 
经过了无限修改和重写和删减后的一章，依旧是预订章节的一半内容，但我发现字数已经达到了……突破了一章的要求，就发了！下一章可能会稍微短一点。
冗长的交谈章节，食之无味，前半章语句过量堆砌，非常抱歉。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另：敏感词比想象中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