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n_oel

*CP：了游

*一个持续时间短于三十秒的场景

>>> 

鸿上了见在街道的拐角处同藤木游作偶遇，这个说法其实有三个值得商榷的地方。第一，鸿上了见在藤木游作眼中未必被看作是“鸿上了见”；第二，藤木游作对他而言也不太算是“藤木游作”；第三，他知道藤木游作住在这一带，因此相遇并非一件太过凑巧的事情。

但主人公还是鸿上了见。白色头发，蓝眼睛，十八岁，穿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合理装束。几个行人慢悠悠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藤木游作裹在高中生的制服里，书包甩在肩膀后面，在阳光下显出一副不太精神的样子。这一场景的真实性和生活感让鸿上了见感到荒谬。他被发现了——藤木游作发现了他，便猛地抬起头与他对视。那目光先是震惊并尖锐的，而后又软化下来，掺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决的情感。他想起一个自那天起便纠缠不清的梦。

Revolver向后退了一步。

谁向后退了一步？他的鞋跟不轻不重地砸在人行道砖上，发出被城市傍晚所吞没的敲击声，汉诺塔顶的红色物质粘在脚底。虚拟世界的光线在Playmaker脸上分割出亮暗区域，映照出灰尘和血污。鸿上了见看到对方的校服领子在似有似无的风中摇晃。他用的是自己的眼睛，没有面罩的阻隔，没有一片明黄色的遮掩，因此藤木游作也应当能透过它们看见他的幻觉。

藤木游作同样向前踏了一步，填上了两人之间的空隙，运动鞋将安全距离碾得粉碎。鸿上了见并不平稳的呼吸被切断了，他的声音堵在喉咙口。

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境况下又会说些什么呢？普通人是不会有此遭遇的。他早已被曾经因缘巧合的善举抬上可笑的神位，又推至悬崖边缘。恩人，仇人，故人，三位一体。在LINK VRAINS里的Revolver是汉诺之首，怀抱着毁灭整个网络世界的野心；在现实生活中的鸿上了见是罪犯的孩子，肩上压着心率检测仪的尖鸣。他听到数据世界的住民用畏惧而厌恶的语调喊他的名字，日夜不休，无穷无尽。从那本可能在他手下死去的人的斥骂声中，鸿上了见又不由自主地分辨出一阵垂危之人微弱的呼吸。

他能够隔着手套在空气中触碰到鸿上圣微凉的体温和发皱的皮肤。自他作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虚拟世界中制造出名为Revolver的面具开始，那感觉就像是诅咒般潜伏在他身边，直至今日。这与那个年长者的在场与否甚至存活与否已经没有关联。鸿上了见是踩着父亲的影子前行的——在攥着手机拨出警方号码的瞬间，在第一次进入LINK VRAINS的瞬间，在建立汉诺塔以及与Playmaker对峙的瞬间，他从不知名的方向意识到鸿上圣的目光。那是一个老练而敏锐的科研工作者的眼神。一个行事极端的犯罪者的眼神。一个父亲的眼神。什么孩子会把父亲的注视当作是一种诅咒呢？线上线下，他的体内流淌着这个家族的血液。命运使然。

现实中的鸿上了见与现实中的藤木游作仍在对视。现实中的鸿上了见同样感受到了死去之人的存在，医疗机器的长鸣声干巴巴地回荡在空气里。他也听见了吗？鸿上了见不禁想。藤木游作的眼睛与Playmaker的眼睛逐渐在他的视野中合二为一了。

“而我一定会拯救你”，Playmaker说。或者藤木游作。或者LOST事件的受害者。

这是一种很可笑的说法。从非人的实验中挣扎着成长的高中生，在他眼里的鸿上了见——Revolver——或许还是曾经那个天真纯粹的孩子，背负着代代相传的罪孽，在血缘关系的绑缚下难以脱身。他的父亲用自己不择手段的研究摧毁了他的人生，又把半个“鸿上”的姓氏从尸体上剥离下来交到他手中，铺下一条必定导向毁灭和罪恶感的未来。是的，他是有理由憎恨鸿上圣的，在某些时刻他也确实这么想了。

更多的时候他依旧爱他的父亲。出于亲情，出于一种崇拜，一种必然。鸿上圣是伊格尼斯的生父，伟大研究的创造者，即便它的结果是计算下人类的毁灭和父债子偿的末路；鸿上了见是鸿上圣的子嗣，继承着他的思想和事业，因此心甘情愿成为一个公认的恶人。命运所托付给他的正是这样的东西。一个具有威严的成年领袖的形象，一番为了隐藏微表情的改动，再加一点来自半大孩子的奇思妙想：Revolver以“鸿上”的姓氏为基石诞生，又带有属于“了见”的一面。它们从来不是被割裂开的单独个体。

黑客组织的头领。犯罪团伙的首脑。大屠杀的半个策划人。LINK VRAINS，或者说Den City住民们唾弃的头号人物。但现在那些人的救星英雄站在这里，正用一种与严厉相去甚远的眼神与他对望。藤木游作想要拯救他。藤木游作有什么可拯救的呢？

向后退了一步的人是鸿上圣的血脉。答案只有这么一个。

他站在这里，不存在的死者的目光捕获了他，但藤木游作将那层薄膜撕裂开来。他向前跨了第二步。鸿上了见能够感觉到他年幼时的话语灌注在对方的动作里，顽固地分解他制造出的疏离感。他心生一股突如其来的讽刺。此时此刻，藤木游作已经处于令他避无可避的距离内了。

鸿上了见看到一双明亮的绿色眼睛。高中生的眼睛。Playmaker的眼睛。虚拟与现实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他说不出是谁更像谁一些，只知道面前的藤木游作在自然光下的皮肤和柔软的发梢一样让他感到陌生。Revolver所熟知的是LINK VRAINS的决斗者，是那些由数据组成的伤痕和像素下的皮肤，明亮的、饱和度过高的虹膜，仿佛掺入了荧光一般的设计。鸿上了见自己所熟知的是隐藏在名人皮囊下的学生，是透过监控摄像头观察到的模糊画面。他从一个第三人的视角在暗处窥视。

如此而已吗？行将就木之人的呼吸声在傍晚的风中消失了，孩童的哭泣声响起来，疼痛催生的尖叫穿透他的耳膜。那双绿色眼睛跨越了时间线，抹去不真实的亮度，褪去棱角，边缘幻化出一张营养不良的年幼的脸。他用一种悲哀而绝望的目光望着鸿上了见。鸿上了见把十年的人生折叠起来，于是孩子痛苦的神情与高中生坚定而柔和的五官也折叠到一起了。

“我就在你的身边”，八岁的鸿上了见借助十八岁的身体说。藤木游作也确实站在他面前，环境里没有白色墙壁和节能灯。“我很快就后悔救了你们”，十八岁的鸿上了见甩开八岁的灵魂说。心率检测仪的单音又像厉鬼一样地出现。他救了六个被折磨的孩子，同时把父亲亲手推下深渊，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吗？鸿上了见业已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虚空，抓住了通讯设备冰冷的外壳。拨号界面的光标在屏幕上方有节奏地闪烁。

再来一次。孩子不该害死父亲。无辜者不该遭受折磨。一个人不该拥有对未来的认知。那个年幼的告密者取代了他的位置，满脸泪痕，湿润的指尖穿过鸿上了见不存在的手掌碰上屏幕。他突然发现他阻止不了他，因为十年前只有一个鸿上了见，攥着手机蜷缩在桌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缓慢地给鸿上圣剩余的生命判处死刑；因为他心中的抗拒和妥协终于把“不想”变成了“不能”。说到底，这和划算与否并不相干。在对后果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毅然决然地遵循了善心，如是而已。

最终没有人后悔。Playmaker将复仇的理念贯彻到底，摧毁了汉诺塔和与其相关的一切计划，以一种真挚甚至鲁莽的态度向曾经的以及现在的Revolver吐露心声，一切行动都从原因直达目的。鸿上了见自幼时起就走在命运的必然所搭建的下坡路上，与亲族有机的血液和受害人数据的血液作伴，把负罪感和愧疚同自己的信念一道背在身后。他们的立场早在初见的时候就已经确立完毕，只有关系层层叠加，将本就复杂的处境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两个过去的幻影消失了，藤木游作回到了那副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模样的躯壳里。他向前迈了第三步，毫不动摇地跨越了普通友人交谈的范畴。在这个距离下，他们的鞋尖几乎要擦在一起，鸿上了见可以感觉到藤木游作温暖的、富有生命力和攻击性的吐息。

这已然是一个具有象征性的动作了。鸿上了见感到荒唐，却似乎也不意外。

他需要的是什么呢？他想要的是什么呢？他应得的是什么呢？Revolver是Playmaker的宿敌，鸿上了见是藤木游作心中的拯救者。两者合在一起并不会正负相抵，但或许正是因为无法成为陌生人，才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向新的方向突进，更何况他们各自已经在对方长久的回忆和想象中相处了十年。

鸿上了见应该后退了。这个动作只需要一秒就能完成，而藤木游作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加以阻止的意向。鸿上了见捏紧了拳头，再松开，再捏紧，皮鞋鞋跟钉在人行道砖上。他咀嚼了一番自己的想法，想要回味尚未完全褪去的愤怒、讥讽，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反而尝出正在逐渐壮大的隐秘的欣喜。是的，汉诺骑士的首领想，他非得对对方追查到这一步不可的理由大抵如此。

因此他没有动。藤木游作仰着头看他，眼神复又回到锐利得像是一把刀的状态，鸿上了见感知到在它剖开他的灵魂之后倾倒进来的一些独一无二的情感。

从理性上来说，他可以猜测这只是藤木游作想要拯救他的必行步骤之一，但这个念头并没有存在的可能。他很清楚对方的意图、思路以及目的。更确切地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鸿上了见必须清楚这一点。他以一种近乎是欢迎的姿态接受藤木游作的凝视，耳边回荡着医疗器械的长鸣、孩童的哭喊和Playmaker竭尽全力的宣言。“崭新的未来”几乎像是一句击穿一切的爱语。

他想，说到底鸿上了见是一个被“过去”束缚着的人。并不仅仅是“血脉”，也不仅仅是“父亲”。现如今他知道了鸿上圣的末路，知道了事态发展的结局，却也不会因此选择不同的道路。但藤木游作是相反的：他从泥淖里爬了出来，带着和年幼时一样干净的灵魂迈向前方，以对外的仇恨作为武器甲胄。鸿上了见被允许看到他不加保护的柔韧的心，跳动着运输新的血液。既然他们之间存在着无形的纽带，鸿上了见是否也能够被拽走呢？

Playmaker想要终止汉诺塔的游戏，于是打败了Revolver；藤木游作如果想要创造崭新的未来，或许并不需要打败鸿上了见。但信念的交锋和决斗是类似的——他会拼上一切，毋庸置疑对方也一定会全力以赴。鸿上了见突然感到一阵释然，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高中生似乎捕捉到了这一变化。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好久不见。”藤木游作开口说。

-END-

是很短的阅读理解小论文（……）。没有怎么涉及58话内容。

领导退了一步，作哥前进了三步，所以是BACK&&&FORTH。关系层层递进。虽然领导没有前进，但也没有逃，大概是这种感觉。

个人理解，如有不同意见也请多包涵……感谢你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