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n_oel

Hold on, Mr.Justice/坚持住，正义先生（17）
 
*黑帮首领雷狮x杂志社撰稿人安迷修
*目录页：【***】
*阅读须知见01正文前
*建议播放目录页的全文基调BGM
 
 
 
>>>
 
17
 
他们在周六晚十一点二十七分离开会议室，沿着台阶走到一楼大厅，将那些滑稽的喷漆涂鸦和陈旧的地砖顶灯扔在身后。佩利焦虑的自言自语被帕洛斯掐死在第二个音节的位置：他用力地捂住了高个子男人的嘴，威胁性地发出嘘声，于是咒骂不情不愿地退化成一点不满的哼哼。卡米尔沉默地抽出后腰的手枪，检查了一下为数不多的弹药量。空气中响起了细微的“咔哒”声。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雷狮可以听到自己开始变得粗重的呼吸；他端着步枪的手心开始渗出汗液。一把装满了子弹的M16，一把还能进行三次射击的贝雷塔，再加上防身匕首，除此之外没有补给。然而这并不算什么。卡米尔只带了手枪，佩利甚至没有携带任何热兵器，他仅仅是从路边捡了根挥着顺手的铁管。他们确确实实要以这样的状态迎战全副武装的嘉德罗斯团伙。
 
只有一个引发奇迹的可能。
 
他向身后无声地做了个手势示意部下们跟上，随之推开大门，一头钻进建筑物外的黑暗之中。办公楼周围的路灯早已报废，光靠肉眼几乎不能看清任何东西，然而这片区域对他而言早已比真正的家更加熟悉。或许他确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雷狮想。心理上的，以及物质上的，这就是他在刚和凯莉合作短短一个礼拜之内就把通向备用交易地点的路线背得滚瓜烂熟的原因。他自然从未希望能真正派上用场。
 
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在做什么的只有卡米尔。雷狮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不出意料地只看到一片漆黑。视觉被阻碍的状态下，他几乎能够尝出还残留在嘴里的冰啤酒的味道——在出发前的士气振奋环节里没有喝酒的只有卡米尔一个，出于“有个人让我少碰点酒精”的理由——或者闻到四周木料或者动物尸体腐败的气息。不过他能够感觉到卡米尔就在那里。这或许又是什么无法解释的感应。
 
“你觉得她真的会来吗？”
 
压低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
 
“如果她来了，我们不去就是损失。”雷狮回答，绕过一个新的拐角，“而且等在原地也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嘉德罗斯知道那个地方？他能接触到仓库管理员。”
 
“我没有和凯莉或者你以外的任何人提起过那儿。应急情况专用。”
 
卡米尔发出若有所思的轻哼声。在这个过程中，佩利撞到了一个墙角并开始尽力压制自己口中的痛呼；帕洛斯似乎因此笑了起来。声音很轻，混在打手模糊的咒骂里难于判断。
 
“所以你知道她会来，大哥。”他的堂弟说。
 
“我是这么猜测的。”
 
“不，你可以确定。”
 
雷狮向着面前的黑暗咧嘴笑了一下。
 
“那么你应该是对的。”他说。
 
他们依旧在前进。主干道和相对宽阔的小巷早已被嘉德罗斯的手下霸占，因此他们一直都在狭窄的地方勉强穿行，不断踏进水洼和泥土里的陷坑。即使他的部下们在这样的黑暗中根本无法视物，他们却能凭借着一点脚步声和直觉紧跟在他的身后，同时避免制造噪音。这到底是如何发生的，雷狮无法知晓。他不能将此仅仅归功于长期以来的训练以及单纯的服从。
 
他们是一个团体。无论帕洛斯对他存有多少忠心，无论佩利对他们的行动内容能理解几成，他们和卡米尔一起陪着他一路用血和火药开辟了自己的土地，四个人共同成为组织的最高层。一年是一个说不上长也说不上短的时间。
 
即使能够获得凯莉的帮助，局势也不会变化太大。一切会到此为止吗？
 
“好吧，我现在开始有点像是个哀叹不止的电影主角了。”
 
“——那我就是给主角赠送关键道具的配角女？”
 
雷狮愣了一下。
 
他的眼前闪过一道手机屏幕最低亮度的光线，以及凯莉得意地笑着的脸。她收回了手，上半身靠着建筑外墙，五官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扭曲着，在微弱的蓝光照射下像是从恐怖片里爬出来的僵尸，但是雷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她美若天仙。
 
他低下头去，军火商配合地用手机照向他的视线前方，让两只漆黑箱子的一角暴露在光线之内。
 
“这些宝贝可真他妈重。雷狮，现在你欠我一个大人情了。”
 
 
 
 
 
安迷修扯了扯包裹着脖子的长围巾，将自己的脸重新藏到布料之后。他缩在大衣的内部，在风中稍微打了个寒噤。深夜的街道一片寂静，路灯的光打在地面上，形成边缘互相连接着的亮圈。他从口袋里抽出手机解锁看了眼屏幕。晚十一点三十二分。
 
这本来就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行为。他已经在今天中午退掉了自己的宾馆房卡，把所有东西都装回了行李箱里，然后拖着它们在城市公园漫无目的地晃了几圈，又草草地吃了一顿晚饭——他甚至回想不起来究竟把什么东西装进了肚子。现在唯一的下一步选择就是回到二十分钟后即将发生混战的前住所区域。完全的自作自受。
 
并没有人阻止他在旅馆内睡过这个夜晚。第二天起床时再确认雷狮等人的安全或许也不迟，唐突的行动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说到底，他是一个身边没有除了匕首之外的武器的业余者，如果这世界上还存在“职业”杀人犯这种东西的话。他需要做的事已经做好了，希望托付给了有能力的人。没有谁期待安迷修本人的到场。
 
一辆亮着灯的的士从柏油路的远处出现了。他向它挥手，使它停到路边，看着车前灯在前方的黑暗中切割出一块亮区。
 
这一切都愚蠢到了可怕的程度，安迷修想，一把拉开了出租车的后车门。
 
“抱歉，我需要尽快到达目的地。”他对着里面说。
 
 
 
 
 
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格瑞坐在驾驶座上，用手指敲着方向盘想。
 
当然不是指开车本身，也不是指在后枪套里装上手枪的行为——他未曾停止过和嘉德罗斯之间的二人私斗，而它们很多时候都关系到热兵器的使用。后座下放着的狙击步枪是一个不常出现的意外，但是也不止于此。格瑞的视线从道路的前方转向后视镜的方向。在那里，他可以看到身后跟着的几辆黑色轿车。
 
再一次地成为一个头领。仅限今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接受了安迷修的要求，或者威胁——那压根算不上是什么威胁——或者别的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些关于“正义”和“信念”的问题。本质上来说，这和格瑞并没有关系。确实，安迷修是金的朋友，他本人用行为证明了这一点，即使这段友谊在现实世界中只发展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这是格瑞帮助他、并且在这之前试图去了解他的理由的一部分。很大的一部分。然而这依旧是不够的。
 
对于格瑞而言，安迷修是一个在此之前都只存在于网络上、以及嘉德罗斯口中的人物。而雷狮则是在这奇异的关系网中另一个和他几乎互不相识的人。现在他们的其中之一为了拯救另一个要向格瑞强行求助，毫无疑问他并没有任何出手的义务，但是他这么做了。好奇心？同理心？他从不是个会对无关之人的私事产生兴趣的八卦分子。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格瑞用拇指擦了擦方向盘，在绿灯亮起之后踩下油门。他已经叫齐人马展开了行动，没有再次回头的道理。况且能让嘉德罗斯心情不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依旧维持着亮度的街灯逐渐消失了，街区的风景在车窗两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从闹市成为废墟。没有交通信号灯的限制，没有行人的阻碍，在这个地方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一脚踩下油门。这是他曾经的人生，曾经的行事作风，带着长刀和枪械以暴力服人。自然，现在的格瑞已经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不过他正在做的事本就是例外中的例外。
 
仅限今晚。
 
他的目光瞥到了车内后视镜上挂着的黄色箭头坠饰。格瑞叹了口气，收回了悬在踏板上方的脚。
 
现在的格瑞不仅仅是有份体面的工作。
 
估测了离目的地的距离，他打了个方向盘，将汽车停到路边。巨大的机械在柏油路上无声地滑行了一段，然后完全沉寂下来。跟在后方的几辆轿车分散开来，纷纷作出效仿。发动机的噪音在几分钟之内消失。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们在等待一个指令；即便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得力部下依旧是得力部下。格瑞拔下钥匙，打开前门从外侧进入后车厢，从座位下抽出那杆狙击步枪。那手感对他而言甚至已经有一些陌生了。他透过对面的后车窗看出去，不出意料地没能从一片漆黑中分辨出任何东西。
 
就在建筑物之间的某个地方，雷狮等人或许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或许已经坐以待毙。嘉德罗斯等待着一场屠杀式胜利，并未察觉到扰乱计划的最大要素即将出现。格瑞摇了摇头，向着身后比了一个全员潜入的手势。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带着枪械和匕首的成人踩上荒废了的道路，分成几队，扎进建筑物之间的缝隙中。在模糊的人影中央，格瑞看见某个熟悉的金发女性向他比了个拇指，然后很快消失到了黑暗里。
 
让我们看看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他想，将狙击步枪背到身后，合上车门向外迈出了一步。
 
皮鞋敲击石砖的同时，一声枪响猛地在寂静的空气中炸裂开来。
 
 
 
 
 
他们被完全打散了。第一发攻击出现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把卡米尔扯到一边，紧接着那颗子弹就穿过了先前男孩的脑袋所处的位置。在这样的黑暗中，赤手空拳和带着夜视设备的敌手作战实在不是上策，于是四人分开。雷狮选择了和堂弟相近的方向，将自己扔进错综复杂的巷子里。对地形的熟悉是他们少数的优势之一。
 
不幸中的万幸，凯莉已经离开了斗争发生地——安莉洁的车正停在离交易地点较远的隐蔽位置，因此医生得以将这个伤病员和金属箱一起从医院搬到这里，又重新移回安全地带。雷狮很高兴她们没有受到这次围剿的波及。凯莉是他一直以来的合作商，安莉洁是曾经救了他一命的主治医师，这些理由自然不必说，但也还有些超出了利益的原因。
 
安迷修对他“冷血”的指控是一种诬告。
 
不。他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回想起那个人。雷狮深吸了一口气，在直觉的驱使下向前猛地扑去做了个滚翻，与此同时听到头顶传来了一阵机关枪扫射的声音。他反射性地拧身端起步枪，朝着攻击传来的方向打出几发，换来的是另一波足以致命的子弹，在他闪躲的间隙如同无视重力的暴雨一般倾泄下来，所幸最终只带来一道面部的划伤。
 
雷狮抹了一把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带着一身的泥水和灰尘向暗处移动过去，慢慢直起身体。
 
他只能在防御之中用有限的子弹进行反击，情况不利。即便在凯莉带来的军火箱中获得了补给，现在他所拥有的弹药量依旧明显不及嘉德罗斯的手下——不是决定生死的因素，然而影响已经够大。在奇迹不发生的前提下，他无法在长期战中存活。
 
杀手的直觉。上帝的保佑。如果后者真的在运作的话，安迷修所说的“帮助”差不多应该出现了。雷狮随意地瞥了几眼周围，对自己笑了一声。
 
而变化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声不合环境的惊恐尖叫。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头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并端起了武器，用枪口指着目标。在隔着一条小路的对面巷口处，雷狮看见一团几乎隐没在了黑暗中的金色头发，而它的主人正坐在地上向后狼狈地挪动着身子。有一颗子弹从他的面前射过打入建筑外墙。
 
他可以确定那不是他的部下；很明显地，被嘉德罗斯的爪牙攻击的人也不太会是对面的伙伴。借着机关枪口喷吐的白光，雷狮勉强看清了他的脸：年轻男孩的相貌，显露出绝非作假的慌乱的蓝眼睛。那套普通到没什么特点的羽绒服和牛仔裤已经在墙灰和泥水的污染下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瞥了一眼对方的手心和身侧。没有任何武器。
 
这一带确实偶尔会来一些自以为胆大包天的小鬼。雷狮在心里嗤了一声。选错了时候。
 
男孩与他四目相对，然后睁大了眼睛。他开始疯狂地后退，撑着墙壁试图站起来，但效果不佳。雷狮移开了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之前的攻击者身上。至少两人，一个在他和男孩中间的小路上，还有一个在另一侧的巷子里，毫无疑问端着一挺机关枪。前者应当已经从交火的声音里发现了他。
 
棘手。他缓慢地移动到了目前敌人视线的死角位置，视野中的男孩还在那儿无谓地胡乱挣扎。嘉德罗斯的手下没有马上移动，大概并未携带热感应装置。他用步枪的枪口对准了重火力敌手即将出现的位置，摒住了呼吸。耳边能听到的只有羽绒服和石子刮擦产生的噪音。
 
白光在一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是机关枪扫射的轰响和子弹划过空气的尖啸。与雷狮扣下扳机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背后的大叫。他无心理睬，只是在交火声中分辨出人体倒地的闷响，并扑上前去将那杆已经不剩多少子弹的机枪从尸体——或者即将成为尸体的半死人——身上拽了下来。嘉德罗斯给这种作风鲁莽的小角色都配着大火力武器的事实让混混头子有些不适。他用单手握着它，转向了剩下的敌人的方向，然后在对方能够打穿男孩的脑袋之前在他身上扫出了几个洞。选错了对象的代价。
 
手枪随着男人的躯体一起砸到了地上。雷狮将机关枪扔到一边走上前去，把它捡了起来。重量不算轻，应当还储存着相当多的弹药。
 
他看向捡回了一条命的受害者。男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雷狮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枪。作为被围剿的组织首领，他无疑是这里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人，因此任何累赘和时间拖延都是对危机的叠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马上离开。
 
然而。
 
希望按照某个傻瓜的方式行事可以提高他口中所谓“奇迹”的发生几率，雷狮自嘲地想。他几步走到男孩面前，把手枪扔到他的身边。
 
“你想在这儿野餐还是什么，哈？”
 
“什、什么？”
 
“拿好枪，站起来，或者等死。”
 
男孩张了张嘴，又合上。他用不太优雅的动作抓起手枪，扶着墙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并不在完美工作状态下的双腿试图掌握平衡。片刻之后，他已经站稳了身子，用有些狐疑的眼神仰头盯着雷狮。身体素质倒是不赖。
 
“呃，谢谢你救了我。你不会对我开枪的，对吗？”
 
“如果我想这么做的话你现在就不会站着了。”他嗤笑了一声，“有个白痴不希望我这么做，而我的命基本待在他手上。所以你该谢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孩眨了眨眼，“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他的身后是很短的死胡同尽头，敌人从砖墙的另一侧出现的几率并不高。雷狮向着巷口外看了几眼，暂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动静。他将步枪重新拿在双手里，用下巴朝男孩示意。
 
“跟上。待在同一个地方不安全。或许运气好的话我还能找个机会把你扔出这破地方。”
 
“出去？”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我是来找人的！”
 
“你是来找死的。别大声嚷嚷，这会——”
 
“——你知道雷狮在哪吗？”
 
混混头子把即将踏出的步子收了回来。他转过身，看向对方有些激动的脸。
 
“我应该认识你吗？”
 
男孩愣在了原地。
 
“……你就是雷狮？”
 
雷狮将步枪的枪口威胁性地举高了些，男孩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然而却依旧没有移开视线。他将混混头子从上到下扫了几遍，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我觉得安迷修给了你过高的评价……”男孩嘟囔起来，在瞥见雷狮一瞬间僵硬了的脸色之后又飞快地补充，“呃，我不是说你有哪里不太好，但是在安迷修的叙述里你很明显是个完美的反派角色，在褒义的方面，不，告诉我你依旧不会对我开枪的是吧？”
 
雷狮没有回复，只是向他逼近了一步。枪口依旧对着男孩的额头。
 
“你知道安迷修？”
 
男孩摆出投降的姿势：“因为他来找格瑞帮忙？”
 
他眯起了眼睛。“你甚至知道格瑞？”
 
“噢。我真的该换个介绍方式。我是说——”
 
男孩开始用一大半是胡言乱语的方法解释，然而雷狮几乎没能理解什么东西。连续两个熟悉的人名从一个看上去连铁管都没碰过的高中男生的口中出现让他感到有些头痛，更不要说对方的目的居然是寻找自己。有一些荒唐甚至可怕的可能性从他的脑中闪过。
 
他观察了一会儿男孩的表情，并没有看出什么紧张的情绪——倒不如说在一个黑帮首领面前他表现得有些过于轻松了。他试图开始分辨对方话里的有效信息，就在此时，那双蓝眼睛的瞳孔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收紧了。
 
一声剧烈的枪响，却没有随之而来的物理冲击。雷狮略微低下视线，看到男孩手里的枪口正在冒出白烟。他们四目相对。
 
“好吧，我想我们该边走边谈？”男孩提议。
 
 
 
-TBC- 
 
 
 
大迟到大迟到！决战前半，比较短的篇幅，本来和下一章是一起的，不过因为太长了就切了一下。
下章完结，或者下下章完结，再不济下下下章完结。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等到现在的大家非常感谢！！！
 
另：虽然现在是危险期但还是一路绿灯！